CRSTN

杰殓ONLY
Encounters happened nowhere and now they become the one and only.

外乡人

苍劲朴素的军绿随着胸前迎风飘扬的鲜艳绸巾一并在小镇的街头上荡漾开来。老人们饱经岁月洗礼而皱缩肿胀了的斑驳臂膀轻搭在童子军新生代的稚嫩上,在来往川流不息的喧嚣间踏着鲜红的提示灯开辟下来的寂静路程,蹒跚走过。然而突然而至的傻大个带着正如他本身一样格格不入的躁动气流侵染了这本静谧祥和的氛围。

来者似乎对这项互助活动饶有兴趣。

他顶着一米九的大高个,眼里却闪烁着与天真孩童无异的好奇与跃跃欲试,却没有老人敢将颤巍巍的身躯托付给他坚实硬朗的双臂。在看到所有的老人都找到了一个外表与内心相符的正常孩子后,他失望地垂下臂膀耷拉在两边,与垂丧在脖颈的鹿角状耳环弧度一致,眼中失落的阴霾黯淡了先前的眨眼的晶亮。沉默着撇撇嘴,一副快哭出来的表情像寂寞的落单者一样,他耸耸肩准备打道回府,却被街角踌躇的盲人猛地燃回了信念。

他殷勤地凑上前去,不知所措的兴奋劲溢满了他本就混沌的大脑,不由分说地就拉起对方的手沿着马路的方向拽。毫无预兆的猛劲使对方狠狠地踉跄了几步,之后倒也是很快会意地跟上了他的步伐,任由他拽着。

腹部被猛击传来的刺痛驱散了他脑中尽数的热度,金属制盲杖带来的巨大回力迫使他缩回了踏出的前脚,卡车呼啸着从鼻尖擦过,凛冽直来的气流抽得他脸生疼。他吓得呆立在原地,紊乱的呼吸昭显着他的生气,盲杖似是得到了确认地缓缓放下,杖尖重新落回地上。

“现在是红灯吧,先生?”

意识到这个愚蠢的错误他有些尴尬的挠挠头,却忘记了对方并看不到他的反应。那么、现在时应该在原地等待绿灯还是找准空隙猛冲过去呢?他偏头看了看身旁因看不见车流保险起见与他并排站着的客人,果断选择了后者。

因一直被握着而沁出细汗微微发湿的手又一次被突然而至的巨大摩擦拖拽着向前,趔趄间他听到耳畔不断呼啸而过的车鸣,感到脊背发冷。然而他没有信心在纷乱吵杂的鸣笛与喧闹间准确地辨认出轮胎碾过路面发生的细微声响,在漆黑一片的世界里他只得选择把命运的细绳寄托在唯一一个能触摸到的具有应激性的活物身上,哪怕这是个眼睁睁闯了红灯把他置于此地的蠢货。

所幸有惊无险,傻大个最基本的逃命天性还是有的。

正当他欣慰于又一次感受到了人行道基石的坚硬触感而不再是柏油马路,准备赶紧道谢跟这个扫把星挥手作别时,却发现加在手腕上的力道没有丝毫的减轻,对方似乎意犹未尽。

“先生想去哪里吗~?”

自然上挑的语气像是在唱活泼的童谣般,昭显着发声者极度愉悦而自满的心情,在他听来却像是调皮鬼不肯善罢甘休的噩耗。他表示自己只是想去附近的公园散个步本没有过马路的打算,一边试图着抽回手,无奈对方的握力越来越大他简直能听到自己指骨因摩擦挤压发出的痛苦哀鸣,只好作罢。

果不其然的对方立即兴冲冲地拉着他往回跑,他急忙环住街角的电线杆借助水泥与地面融合的力度才勉强扯住了这个傻大个,避免了惊心的又一次重演。

公园里傻大个依旧是穷追不舍,像初到游乐场的孩童一般兴奋的不可自抑,不停地指着吵着要他看这边那边一只可爱的鸽子或是恰巧腾飞的天鹅。几经提醒,无奈之下他只好推推架在鼻梁上的圆框墨镜,胡蒙着朝他所描述的方向望去,对着无尽的黑暗做出一副好像看见了什么至宝的珍奇表情。

临别时,他才知道傻大个是真的傻,说是很不幸的在十岁那年因为一场意外大脑停止了发育,糊涂地弄死过好几次自己与身边的人,从此被敬而远之。然后十分郑重地,就像是任性过后的孩子对待大人般的,对他道了谢,甚至笨拙地鞠了个躬。

——哪怕他只感受到了对方快低到他膝盖上的头颅所呼出的热气,纳闷着他在做些什么。

作为报答,傻大个极力克制着谨慎地把他平安送回了家中,他倚在门框上听着对方的脚步与气息渐行渐远,还有自己鬼使神差地跟上去了的邀请。

究竟在想些什么。

他暗骂着回到房中,无意中抚上了紧绷地略感酸痛的嘴角,才发现自己久违的在笑,潜意识里期待着约会的兑现。

然而他在听到傻鹿众叛亲离的的原因时就该摒弃的天真使他在下一次约会的路上恨死了此刻潜意识里本被封杀了的自己。只惜他的悔恨来得太迟,在尚未意识到的时间里就已被傻大个无意的冲击挤到了柏油路上,随着尖锐刺耳的鸣笛与轮胎急促地摩擦地面带来的不适声响,体验到了平抛运动中拂过耳廓的平滑气流。然后黑暗的世界变得寂静无声,连思绪都没再剩下。

傻大个呆滞地立在人行道的石板上,有些不知所措地望着唯一一个朋友扭曲在血泊中的身躯,十分感伤地抿抿嘴,在今天玩不成了的失落中像蔫了的向日葵一样走回家去,静候着明天同一时刻的约会。

反正在这被诅咒了的小镇里,谁死了第二天都会好端端地活过来。

然而第二天从同一时刻到星辰密布,他都没等来熟悉的黑色身影。

也许鼹鼠先生只是有什么事情耽误了而已,他这样想着。

然而第三天第四天,依然如故。

也许连鼹鼠先生也讨厌自己了?他有些失落地想着,不由自主地抬脚跨进独属于金属轮轴的涌流中,在一阵吵杂刺耳的鸣笛中期待着金属棍强有力的挽回。然而感到剧痛使他清醒的不再是肚子,上臂被什么人猛地拖住往身后的人行道猛拽,他满怀惊喜地回头对上的却是街头哑剧小丑染得紫白相间的后脑勺。

他有些气愤地解读着对方指手画脚表达出来的语句,单词拼读在他脑中回响成了记忆中那人的声调:

“别在干傻事了,鹿先生。”

“他是外乡人。”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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